秋天的蟋蟀

北京的秋天已經來了，這是我在北京的第三個秋天。

08年的秋天，我在昌平，住在十三陵水庫旁邊的山下。天色晚下來的時候，山上滿是霧氣，看起來煙霧繚繞，月色微明，樹影參差不清。我一個人走到山腰的臺階上去，松樹下偶爾有簌簌的聲響，等一切都靜下來的時候，蟋蟀的聲音就響起來。

我想它們一定是在唱歌，就像幾年前我在渦陽的時候一樣。高中的時候，我和幾個同學一起租住在學校東南角的小房子里。夏天的時候，天熱的晚上，我們就抬了床出來，睡在月光下的天臺上。如果是周日的話，可以一直睡到太陽炙熱的時候。下午太陽落下去之后，蟋蟀就開始成群結隊的出現，爬滿我們的陽臺，因為欄桿旁邊是十字路口的一個路燈，所以晚上會有很多蟋蟀飛過來。

秋天深了的時候，屋里的蟋蟀開始陸續死去，到處都是垂死掙扎的蟋蟀。晚上的時候，它們的叫聲依然十分熱烈，仿佛是死去之前的歡歌。

秋天的夜里，因為看了一本偉大的書，怎么也睡不著。就這么起來走走，夜深人靜的時候，也不能走得太遠，就在院子里或者陽臺上站一站，看一會秋天的月亮。有時候會就著月亮想幾句古詩，或者隨口謅幾句自以為得意的句子，因為回去沒有記下來，第二天起來怎么也想不起來——卻只記得昨天晚上寫了幾句甚為滿意的句子。那時候寫的東西里面，經常出現的就有蟋蟀。

有一回深秋接近冬天的時候，臨睡之前去上廁所，廁所門口的大樹隨風起舞，撲簌簌的掉葉子，大風一過左右搖擺。回來之后，我在昏黃的小臺燈下寫了幾句不通的詩句。第二天中午回來，被室友發現了，質問道：這是昨天晚上寫的嗎？我心里奇怪，問道：你怎么知道？他笑著說：我去上廁所也看到了“大風落秋葉”。

真正因為晚上的情景寫東西，是在海口的時候。有一回從外面回來，校園里空無一人，萬籟俱寂。我騎車路過荷塘，忍不住停下來，在池子邊的鐵椅子上坐了一會。面前的蓮花仿佛活了一般，靜靜的綻放，雖然除了青蛙的鳴叫，沒有別的聲音，但我仿佛聽到了花開的聲響。回到宿舍之后，我寫了一篇滿滿的日記，最后以兩句不是詩的東西結尾：“蛙聲漸歇的時候，荷香正濃。”

在三亞的時候，和某人一起坐在海邊，后來又爬上了夜半無人的山腰。兩個人坐在瞭望星辰的山崖上，遠望是無際幽深的海面，只幾點漁火閃爍，身后的亭子里有一群飛蛾圍繞著大燈飛舞，撲簌簌的聲音之外，仿佛有若隱若現的蟋蟀響起。

09年的秋天，我去懷柔雁棲湖住的時候，晚上天氣涼的就像初冬。一個月朗星稀的晚上，我閑來無事，一個人走到草坪上去。整個湖面周圍都是死寂的夜，群山靜默，草地上踩起來有濕漉漉的露水。就在我坐在湖邊不知道想什么的時候，突然幾聲蟋蟀響起，它們就像我的老朋友一樣，總是在不經意間讓我懷念。